一 清晨，八角飞檐攒尖三滴水仿古建筑——革命亭下，广场舞交际舞独唱合唱此起彼伏，耍空竹踢毽子练武术的各据一方，暖阳照在人们脸上让画面丰满，暖暖的色调充满幸福。游人适应了嘈杂的音乐，他们以各自的姿态悠闲随意地转着，这是一个平和的早晨，国泰民安、安居乐业，人们享受着平和的安逸。然而在90多年前，这里及这座城市犹如炼狱一般，全城军民共同加入到一场与城市共存亡的战斗之中。 1926年4月15日，北伐战争前夕，匪首刘镇华在张作霖等的支持下，纠集一支号称“十万人”的部队，自潼关入陕进攻西安，为北洋军阀扩大地盘。国民军将领杨虎城、李虎臣带领全城军民坚守孤城达8个月之久，时称“二虎守长安”。据《新城区大事记》载：11月27日 援陕国民联军和西安守城部队内外夹击，镇嵩军当晚全线溃退。28日西安围解。围城期间，城内4万余名军民罹难。 1927年1月14日，为悼念死难军民，在冯玉祥倡议下，在新城北门外置地（现革命公园内）建立公墓。冯玉祥、于右任、杨虎城等革命将士亲临负土填坑，在园内东西两侧，按照男左（东）女右（西）堆起两个大冢，冢内安葬2743具尸骸，两冢前原竖有《陕西革命殉难军民合冢铭》等碑碣多座。并于3月12日举行公祭大会。同时将公墓四周，东自尚德路、西到北新街、南起东新街、北至西七路的空地（现西到北新街，南起西五路），占地485亩，辟为革命公园。
革命亭和东大冢 公园南大门为高大的牌楼式建筑，位于现人民大厦一带。大门内的建筑沿南北轴线布排，由南向北依次是光明楼、天下为公牌楼、革命亭、烈士祠等。 1928年，市府开发新城，拓崇礼路（西五路），把革命公园一分为二，北部为革命公园，南部辟为公共体育场。1945年，在革命公园南部修建了能容纳数百人的中正堂（现大厦主楼附近）。1949年以后不久，中正堂改为群众堂。 当年为建设革命公园，一应建筑材料就地取材，革命亭是将清代贡院“明远楼”复建园中；亭前水池中的太湖石，相传为唐兴庆宫遗物，从新城内(原明秦王府)移入池中；围墙是拆除皇城旧砖砌成；其它一些建筑材料则是从五味什字拆移“多公祠”而来。西安解放后，人民政府拨款对公园进行了整修，并广植树木万株。1952年为纪念王泰吉、王泰城烈士,在公园东南角建烈士亭，亭内有纪念碑。 革命亭与唐兴庆宫的太湖石 二 1927年3月12日，西安各界两万余人在革命公园举行陕西革命大祭。于右任为西安负土坟阵亡将士碑哀词：民族之战士，战于是，守于是，葬汝骨于是。世界不平，决然扫荡！民生困穷，孰为此状！以主义为垣墉，以精神为甲仗。碧血黄花兮，繁荣兮塚上；革命成功兮，歌永壮！ 于右任为西安负土坟殉难人民碑辞：长安之民，为革命守；长安之城，为革命有；以牺牲而求解放兮，将脱人群于锁钮；世方同此饥疲兮，御长围之既久；伫白日兮青天；慰幽灵兮不朽！ 1927年李虎臣撰文：重于泰山。 杨虎城撰文：生者千古死者千古；功满三千怨满三秦。 1928年10月10日，是为了纪念1926年西安围城之役中死难的军民，冯玉祥先生撰书革命公园国殇墓碑，并题写“革命公园”四字。 如今，十数通石碑历尽劫波竖立在革命亭北侧，默默记录着故事发生地曾经的故事。人们走来走去，很少端详这些默石。但1926年的西安，人们宁死不降，留下了累累白骨，和两座诺大的坟冢，老陕的气节定可载入史册。清明时节，西安人应该去这里，静默一刻，牢记这段历史。 革命公园建成后几年后，成为进步人士宣传革命的阵地，尤其在日寇铁蹄践踏国土之时，“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呼声高涨，爱国学生和各界人士常常在革命亭下举行爱国演讲，鼓动人们团结一致共同抗日。 据民国大记事记载：“1936年9月18日，东北旅陕同胞和西安各界学生万余人在革命公园举行‘九.一八’五周年大会，并游行到南院“西北剿共总司令部”向张学良请愿，要求出兵抗日。” “11月28日，西安各界在革命公园举行纪念坚守西安十周年大会，张学良，杨虎城出席讲话。” 当年杨虎城卫士班副班长、96岁高龄的王志屏老人回忆了当天的情况，在西安革命公园举行坚守西安胜利十周年纪念大会上，杨虎城的西北军和张学良的东北军及西安各界群众数万人参加，杨虎城讲完后，张学良接着讲话说：“失去东北，我张学良非常痛心，失去东北是我的责任。不久的将来，我要打回东北去，到那个时候让国人看看，我张学良到底是不是一个逃跑将军。” 就在张学良讲话十余天后爆发了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1936年12月16日，“西北各界支持张、杨八项抗日主张”大会在西安革命公园举行，大约有15万人参加。张学良在群众欢呼声中讲话，情绪激动地表示：“一定要把我这一腔热血洒在抗日战线上”，“一定竭尽智慧要求实现救国主张，不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整个民族解放的目的，誓不罢休！” 大型史诗电影《西安事变》1981年在革命亭下再现了当年的一幕幕场景。当年，我的摄友，在革命公园花房（园艺室）工作的师小龙在电影中客串了委员长侍卫，镜头仅几秒一闪而过，但对于刚刚工作不久的年轻人，对于这座饱经磨难的城市不吝一种特殊记忆。 革命公园北大门 三 革命公园因居于城中，交通便利，场地开阔，很快成为各界群众集会和进行纪念、庆典活动的重要场所。许多集会和重要活动被省、市、区大事记所录，其中有影响的有： 1935年12月25日，西安各校学生4000余人在革命公园集会后，游行示威至省政府、教育厅递交请愿书，要求释放北平被捕学生，铲除汉奸，保护爱国运动。 1936年12月16日，西安各界10万多人在革命公园召开大会，拥护张、杨八项主张。 1937年1月9日，西安工、农、商、学、兵15万余人在革命公园集会，反对内战，要求抗日。29日，西安人力车工人2000余人在革命公园举行大会，成立人力车夫抗日救国会。 革命亭下的集会 除此之外，我在美国明尼苏达州卡尔顿学院网站发现三十余幅1938年社会各界群众在革命公园集会的照片，它们是卡尔顿学院校友保罗·克里福德·德慕克和杰克·克敦拍摄的。 据四川省内江市刘舸先生在编号0088、0089、0090照片后注解，照片应该是1938年5月9日拍摄的。参加的活动是 “陕西省各界雪耻兵役宣传大会”。从三张照片上看，与会人员有数万人之多，横幅上有“西安一中”、“西安师范”、“省立西安女子师范”、“铭贤学校”、“西仓门小学支会”、“大华纺织”等，可见社会各方均参与广泛。 30余张照片可以看出，彼时的革命公园除文前所述的建筑外，大多场地空旷，为方便集会等活动，专门在一个三开间一层建筑上搭建了主席台（观礼台），其中编号1223、1224照片刘舸注解为，地点在革命公园举行的, 铭贤师生参加活动。照片应该是1938年5月9日拍摄的。这是从1938年开始，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命令的，每年5月3日至9日为“雪耻与兵役扩大宣传周”活动。 照片上方横幅上写着“陕西省各界雪耻与兵役宣传大会”，下方建筑上右悬孙中山画像，左悬蒋介石画像，台下站着的是铭贤学校的学生兵。 照片中打着“铭贤学校”横幅的学生，是山西太谷、汾阳两地铭贤、铭义学校的学生，因抗战两校在西安合并，借用尊德女校校舍，参加活动时对外打“铭贤学校”招牌。5月9日参加检阅的，是铭贤、铭义两校的童军团。 编号0245、0246照片，在同样的场景中，横幅换成“西安市各界扩大举行总理诞辰纪念大会”，与编号1223、1224照片所不同的是会场没有悬挂孙中山画像。 《西京日报》在1938年11月13日报道，西安市各界在11月12日革命公园体育场（今西安市人民体育场）举行了各界扩大举行总理诞辰纪念大会。这是在革命公园举行的总理诞辰纪念大会的主席台。活动的主席台上有总理诞辰大会的横幅。《西京日报》报道中说 “中设司令台，两旁分设彩棚”。大会从八点开始，很快九点十分就散会了。紧接着在原会场举行了西安市首次童子军检阅（由此看来5月9日的检阅是为今日之准备）。《西京日报》当时的报道中还提到“童子军检阅，下午四时半始毕，各团整队返校”。 从这组照片和文字注解看，1938年11月12日的总理诞辰大会，参与人员有数万之众，活动肃穆、简洁，用时70分钟。该活动之后铭贤学校在原会场举行了盛大的铭贤学校童子军检阅，为西安市首次童子军检阅。检阅活动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半，从现场照片也反映出铭贤学校男童子军在吃饭和休息的场景。 照片还反映出该活动步骤有升旗、列队、鼓乐、搭帐篷、救助、自行车等多个项目，涵盖德智美体劳等，是一次规模浩大的学校户外活动。与省市区大事记文字记载不同的是，卡尔顿校友的照片让文字有了形象参考，弥补了这个有着近百年历史的大型公园——革命公园所承载事件佐证（照片）的空白，让人们可直接感受到当时的场面，如临其境。 1951年，在园内西隅建立了王泰吉、王泰城烈士碑亭。1956年至1977年曾在公园西北角设立动物园。动物园迁至城东金花北路后，这里建起花房和温室大棚。“文革”期间革命公园更名为东风公园，至1972年恢复现名。1993年，为杨虎城将军诞辰100周年，建造杨虎城将军戎装铜像一座。2005年，建造刘志丹汉白玉雕像一座。2008年，建造谢子长烈士竖立雕像一座。 1983年，革命亭被列为市级重点保护文物。1995年，革命公园被西安市精神文明指导委员会列为“西安市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基地”。2019年10月，国务院核定并公布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今年78岁的老西安（新城）人牛茂林说：“我家原住廉德里，距革命公园十分钟路程，革命公园是我青少年时代的乐园。1950年代，公园内东西两个大塚周边是一圈青砖透空墙，至少一米五高，墙内土塚约两三米高，上面长有青草，时常有胆大的小孩爬上去玩。“文革”中大塚被铲平，后来虽然恢复，但却不复原样，土塚也低了不少。”他还对我说，大约上世纪六十年代，有段时间革命公园里动物园北有个露天电影放映场，夏天非常热闹，周围群众都爱去那里看电影，也爱在公园消夏乘凉。 革命公园是我儿时的乐园，无论寒暑都是乐此不疲的地方。那时，少不更事只知玩乐；如今，了解了革命公园背后的故事却沉重起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牢记西安历史上的劫难，才越发凸显和平的来之不易，珍惜当下，安享生活。 1979年牛茂林母亲（右一）和街道干部送年轻人参军时留影 2018年4月13日一稿 2022年4月15日二稿 本文参考资料： 《西安大事记》（中华民国时期） 《新城区大事记》（中华民国时期） 《新城区文史资料汇编》 《西安市新城区地名志》 特别感谢：明尼苏达卡尔顿学院刘湘蕙女士，四川内江刘舸先生！ 声明：本文中带编号图片版权属美国明尼苏达卡尔顿学院， 知识共享，但不允许商业性使用。 来源：网易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