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韩寒惹了什么人厌恶?（许石林）

卫金桂

陈丹青.韩寒惹了什么人厌恶?



○许石林



尽管说世上所有的比喻都是有缺陷的，但是有人把陈丹青、韩寒比喻为“皇帝的新衣”中说真话的男孩儿，这个比喻倒确实是没有什么缺陷的，因为它根本就不靠谱儿，是个比不上的比喻，胡扯得劲儿大！

比喻陈、韩为说真话的男孩儿的错误在于：一、高估了自己的眼力，低估了自己的人品——就是把自己比喻成皇帝身边的大臣和侍从等等，也是能看见皇帝是光屁股没穿新衣的，只是畏惧皇威或习惯顺承以便昏夜乞怜、苟图衣食、贪污腐败，为了利益只能说假话。也就是说自己能看见、也知道，但不愿意说。为什么说这些人高估了自己呢？因为他根本就看不见皇帝光着屁股、也不知道，属于糊涂、眼浑，所以说他高估了自己。他水平低、糊涂、无知、眼浑，但无道德亏欠，因此他又低估了自己的人品。二、这个比喻认识不到陈丹青、韩寒这种类似私下的谈话，无意中给被体制和习惯以及人性之恶之惰编织的所谓“大师”幕布上划了一道口子，让麻木的人头顶闪过一道闪电、掠过一阵清风。

还有人质问：陈丹青、韩寒有什么资格说这说那、还有人让他们少说点儿、闭嘴等等。这种低能的话本不值得一提，什么叫资格？哪里有资格评审机构？谁来评审并给别人定资格？你吗？你配吗？——你说不清！你不敢这么担当。今后问别人这话的，一律可视为没有发育健全的“不全合人儿”，类似现代人说的“脑残”，“脑残”这词儿不好，不如陕西人说的“不够成色”、“不够成儿”、“八成儿”，属于劈开脑子都教不会的主儿，不用跟这种“八成儿”废话。尽管“八成儿”也是有资格说这说那的、享有十成的权益的。

还有人说，什么大师曾经把我震撼了、把我感动了啥地，你咋能说他们不是大师呢？以这话来反击、批评陈丹青、韩寒，字字血、声声泪，跟刨了祖坟似的——这叫什么话？震撼你还不容易？感动你还不跟玩儿似的？震撼、感动比你更差的人不更容易？嗷——震撼了你、感动了你，就震撼感动了全世界了？就是大师了？就算是你的大师，那就一定非得也是别人的大师？

其实，比如所谓文学艺术大师，公认的大师，就是一个空洞的概念，跟类似“四大什么”、“八大什么”、“南啥北啥”等等，偶尔地，有个人叫了这么一下，有个机会，散布开了，就这么叫起来了。这么叫，好处是方便，打包运输方便。但缺点是以偏概全、挂一漏万，文学艺术界多少真正的好作品、人品就这么被概掉了、漏掉了。

真正对文学艺术有所了解、有所关心、有所需要的人，是不会受这种打包概念的糊弄的。大量的、对文学艺术不关心、不了解、也不需要的人，是需要这种打了包、运输方便的空洞概念的。还有些貌似与文学艺术有关系实际上最没关系的，却很愿意高举打包概念的旗帜，让大师们给自己开路、挑着死人的引魂幡儿夹带自己的名片、刮死人脸上的胭脂给自己化妆。这种人最在意你拆包、破坏概念。比如我曾经说某省的著名老画派，已经跟他们现在这一拨儿画家没有关系了，因为那个画派活不到今天，今天那些画画儿的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像过去的画家那么活着。但是，今天该省这些画画儿的不干，他们需要那些死了的大师，愿意把自己的名字紧紧地贴在那些死了的大师名字后面，因此，他们非要说自己就是那个画派的，非要认别人为祖宗，特傻特可爱。

一般人知道一个囫囵的文学艺术大师的名字，就牢牢地记住了，他们跟文学艺术没有关系，也不需要、不关心，但是陈丹青、韩寒这种人要是说某某不是大师，会把一般大众气坏的。为什么？因为大众的世界也是需要一个完整感的，即感觉自己所处并掌握的世界是所谓“完整”的——“感觉完整”而已，即跟文学艺术没有丝毫关系的大众，也是“需要”文学这个概念的，即我不文学，但我不能不需要文学——这话容易把人说懵。这么说吧：大众感觉完整的世界里有个文学，大众偶尔会沿着这个世界的边缘转悠一圈，感觉完整就行了，他并不一定真正抚摸这个边缘、更不一定会站在这一段儿驻足欣赏，走到文学艺术那儿，大众根本不愿意看，但无意中瞭一眼：甲大师、乙大师、丙大师、丁大师啥地他们都在啊！大众感到世界是完整的，放心了。你陈丹青、韩寒突然说他们不是大师，就等于让大众的世界突然缺少一大块，他再转悠的时候发现一块塌了，他感到不安全了，关键是他不知道怎么补！原来的那一块是别人打包的，大众从来没有拆开看，也不必拆，现在被一陈飓风给吹倒了，或者吹得快倒了，大众感到很不安全。于是叫你闭嘴。

世上的事儿就是这样：人的名气、名望，所谓名家、大师等等，很大一部分是被不了解、不关心、不需要你的人养活着的，只有这些人才能养活你。真正需要大师、亲近大师、认识大师的，就最怀疑大师，就不养活大师。



2008年9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