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的吉普赛人:在偏见与歧视中求生存

上个星期，一场发生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市的交通事故，引发了人们对吉普赛人的关注，这不仅因为肇事车主是一个吉普赛人，还因为阿根廷社会中长久以来存在的对吉普赛人的认知和偏见。生活在阿根廷的吉普赛人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他们自己又怎么看待自己的境遇呢？

 

（交通事故现场，图片来自号角报）

本月20日凌晨，一辆M4型白色宝马车在双向道路上急速逆向行驶，与对面驶来的车辆相撞。肇事司机下车时警察发现，司机明显喝过酒，竟手持武器与警察理论。随后，紧随肇事人而来的亲友纷纷围住警察和现场媒体，威胁让他们释放肇事车辆并删掉视频。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随后警方搜查发现，在肇事车辆的后后备箱中，有三万美元和八万多比索现金，以及3块劳力士手表、11枚金币以及大量珠宝，除此之外，还搜出了一只格洛克9毫米手枪和一只BERSA 雷霆40手枪，而肇事司机却没有相应的持枪证。

肇事司机豪尔赫•路易斯•米盖尔随后被拘留，他的律师称，肇事人当时刚刚参加完他侄女15岁成人礼庆祝活动，而后备箱里的大量现金、名表、金币和珠宝都是其侄女在15岁成人礼上收到的礼物。

本来普通的交通肇事，却因媒体披露的肇事人吉普赛身份和各种有关财物的细节，在阿根廷社会中激起了出乎意料的反应。

阿根廷的网友几乎统一了吐槽模式——那就是质疑吉普赛人的财富，质疑他们的生活方式、还有谩骂和歧视。

 

（网友评论，图片来自网络）

上面的这位网友TITO SANCHO说：“这该死的司机怎么会在警察面前持枪，谁给了这个小偷持枪证，被撞的司机做错了什么？说老实话，很少有少数族裔会像吉普赛人名声这么臭，这不是排外，这是对他们最纯粹的描述。我们当然可以在吉普赛人中间碰到几个值得尊敬的人，但大部分吉普赛人都是骗子、诈骗犯或者更糟。这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也是他们骨子里携带的基因，他们永远都想着从别人身上捞一笔。”

 

(网友评论，图片来自网络)

而这位叫OTTO BISMARK的网友说得更直接——“想想这肇事司机是怎么挣钱的吧。。。

小偷、诈骗犯、绑架犯、二道贩子、毒贩，所有这些标签都属于他们。没错，吉普赛人全都这样，没一个例外。”

仅一个意外交通事故，就轻松点燃了阿根廷人对生活在这里的吉普赛人的歧视和攻击。他们其实早都有针对吉普赛人的种种标签，认为他们偷盗、诈骗、绑架、低价买高价卖、贩毒、贿赂警察，用钱打通各种政府关节，跟警察勾结等等。只不过借着这次交通事故，大家可以堂而皇之地将这些标签全拿出来一一给他们贴上。这些标签就是要说明，吉普赛人是另一个族群，是不被阿根廷社会接纳和认同的少数族群。

据阿根廷吉普赛人文化认同协会资料显示，阿根廷全境目前共有大约30万吉普赛人，他们中的大部分生活在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市及郊区、布省马德普拉塔市和科尔多瓦省等地。据该协会主席博纳尔介绍，阿根廷的吉普赛人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来自俄罗斯、希腊等地的讲吉普赛语的吉普赛人，另一部分来自西班牙，还有一部分来自罗马尼亚和塞尔维亚。但不管他们的根在哪里，他们都会承受同样沉重的压力，那就是人们对吉普赛人的普遍偏见。

 

（吉普赛人家，图片来自号角报）

豪尔赫•内蒂奇，是一位吉普赛作家，曾写过一本有关吉普赛人生活的小说《弃儿们的灵魂》。他一直在为吉普赛人应得的平等待遇奔走呼号。针对这起交通事故引起的争议，他说：“人们总是因为自己的偏见而先入为主下结论说，吉普赛人所拥有的东西都是偷来的，否则为什么记者们要在新闻里列出单子来一一列举这个肇事司机车上所有的东西——现金、名表、珠宝、金币，就像这些东西都是偷来的赃物一样。

多年来内蒂奇一直都在各个部委之间奔走，希望法律能把吉普赛人应有的同等的受教育权纳入进去，可至今没有收到任何答复。除他之外，还有一些吉普赛社团的人在人权组织中为吉普赛人的权益奔走，但结果都一样，鲜有答复，而偏见和不信任却依然如故。没有受到相应的法律保护，学校中针对吉普赛孩子的霸凌事件层出不穷，导致很多吉普赛孩子中途辍学，而一些女学生则为了躲避霸凌，选择放弃吉普赛特色服装而改穿与当地孩子无二的服饰，以免成为瞩目的中心。

吉普赛孩子中，大部分仅仅读完小学，而不再读中学。男孩子们早早成为父母营生的帮手，而女孩子则很早就开始学习操持家务，并很早出嫁。根据吉普赛人的习俗，女孩子的15岁成人礼对于她的家庭非常重要，一旦过了成人礼，这个女孩就可以嫁人了。在成人礼仪式上，女孩不但会收到来自男方家庭的高额聘礼，也会收到来自父母的不菲嫁妆。目前吉普赛女孩的嫁妆最低线为12个金币，嫁妆也可能高达几十或上百金币。这就可以部分解释，为什么此次交通事故的肇事车辆上中会出现那么多现金和珠宝。

 

（阿根廷的吉普赛人，图片来自号角报）

一位接受阿根廷号角报记者采访的汽车行老板不满地表示，当人们说到一些涉及吉普赛人的案件时，不是直接提这个相关人的名字，而会说，那个吉普赛人如何如何，似乎某一个吉普赛人的不良行为，就代表了整个吉普赛族群，整个吉普赛人族群都被贴上了同样的标签。某些杂志甚至给报道这次交通事故的新闻冠上了“吉普赛人的丑闻”这一个充满了歧视的标题。他回忆说，他儿子在8岁时就因为在学校被欺负而厌学，当这位车行老板去跟校长理论时，校长竟然回答他，这个学校不适合你儿子，你还是给他转学吧。另一次他所在街区发生盗窃案时，当地警察竟然连续一个星期在他车行门口蹲守监视他。这些赤裸裸的歧视，完全没有任何遮拦。

歧视对于吉普赛妇女则更加明显。当一群身着吉普赛传统服装的妇女进入一个超市时，超市的保安会从她们进门的一刻起，时刻跟随她们从头至尾，完全把她们当成了潜在的小偷来对待。

阿根廷吉普赛人文化认同协会会长博尔纳也有同样被歧视的经历。他的姓氏是一个标准西班牙姓，因此很多生意伙伴和朋友都不知道他吉普赛人的身份，而当有天知道后，不少人都选择了离开他不再联系。据他所知，一些在生意场上混的吉普赛人，都拼命掩盖自己的吉普赛人身份，以免对生意产生不良影响。

不管吉普赛人中的每个个体是如何表现，但总会被吉普赛人的群体形象给淹没。对此，博尔纳感慨说，尽管时移世易，但社会对吉普赛人的偏见与歧视，却顽固地存活了下来。而他们也只能艰难的存活在这些偏见和歧视中。他无奈地叹息：“我们现在所遭受的歧视，跟中世纪时吉普赛人在欧洲遭受的歧视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吉普赛妇女，图片来自号角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