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一鸣围棋赵老师转发分享

　　原创 棋禅一味 棋禅一味 2022-09-13 11:35 发表于湖南

　　人物档案：

　　黄进先，广西人，1943年8月20日生。10岁学棋，20岁进国家集训队。获第3届全运会个人赛第八名。1982年定为五段，1983年升为六段。曾任中国围棋协会副主席、河南省棋队总教练。河南曾经培养的围棋职业棋手，据说超过三百段，这其中自有黄老的一份功劳。

　　一、初识围棋

　　何云波（以下简称何）：黄老师，你被称为“中原围棋之父”，一定有很多的经历可以跟我们分享。请问你的家庭背景，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棋的？。

　　黄进先（以下简称黄）：我生长在一个旧知识分子家庭，家里面是“座上客常满，杯中茶不空。”我父亲是个知识分子，诗词书画他专门做这些。他又跟刘禹锡不一样，刘禹锡是往来无白丁。我父亲那是贩夫走卒达官贵人都可以随意，他是一个非常豁达的人。我就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肯定受到熏陶，尤其是围棋。别的不说，围棋好玩，家里有人来下围棋，就这么学会的。我1958年桂林市比赛就得到冠军了，得冠军以后，从北京来了一个袁兆骥，当时大概属于全国二流棋手，但是他蛮厉害的，有一定的冲劲。据说当时这些老先生都不愿意跟他下，也不能说不敢下，但是不愿意，为什么呢，一旦下输了就有点倒名声。他当时属于很厉害很冲的人。但是说实在话，他应该属于二流，达不到一流。这样，他到桂林去，当时说是让我五个，他从来没有赢过。

　　何：最开始学棋是几岁？

　　黄：大概十岁

　　何：你父亲会下棋吗？

　　黄：我父亲会下棋啊，我父亲的朋友很多都来下。

　　何：看他们下棋你就看会了？

　　黄：看了就和他们下，小孩嘛他们也喜欢，让你多少？让就让好了，下升降，那我赢了让的子就要减下来，这样一来很有成就感。张伯伯让我8个9个，下着下着就能减下来了，这样就来劲，慢慢就在家里学会了。其实我没有专门学过，完全是为了好玩。可以说，我到国家队之前，基本上没打过谱，这个很怪吧，纯属好玩。

　　何：那也没看过什么其他围棋方面的书？

　　黄：那时候围棋的书很少。

　　何：那就全是实战。

　　黄：实战下的好玩嘛，当时没有考虑别的。当时袁兆骥来了以后让5个他是让不动的，就从让4个开始，我一个月难得跟他下两三盘棋，他在学校教书，我在学校寄宿，所以我们很少能碰面。但就是这样我觉得我不知不觉也长棋了。到了60年，不是停了一下吗？到62年底63年初，搞了一个自治区的比赛，我和他下成和棋，我白棋，他183子，那个时候算和棋，两个人并列冠军。但其实那个时候我比他还是要差一点。正好63年初比赛的时候，李立三到桂林来了，通过学校找我出来下棋，也不知道是谁，反正领导要找你下棋，当时我们很高兴，因为学校生活苦，下棋可以进城，那多高兴啊。就这么跟他下，他也很高兴，李立三这个人非常豁达，当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这个人是个领导，而且很豪放也很亲切，一点架子也没有，年纪也长我一倍且不说还是领导，跟我下棋还给我介绍他老婆，说这个是我太太叫李莎，还给李莎介绍我，说这是我的棋友。我们不仅在他住的宾馆下，后来我在比赛的时候他还来看。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和我下棋，一边是烟缸一边是茶杯，他抽着烟就把烟灰往茶杯里面抖，他的警卫抓都没抓住，抖进去之后拿起来还要喝，可见他下棋的投入。他给我的印象是，棋当然是不行，但是很霸气，具体来说就是他不会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他棋水平虽然不行，但是境界是有的，他会照顾到大局，这点我现在很感慨，也是很难得。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李立三，当时我们学现代史，说他犯了左倾机会主义错误，这算是和外界一次比较突出的接触。

　　还有一次就是62年暑假，中南区在广州办一个比赛，一个省出一个选手，当时广西当然是出我的老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那个老师帮我讲话，让我也参加了，但是不记名次。虽然不记名次，但我成绩比较突出，我把广东五个职业棋手全赢了，当时跟老师下，还有刘厚下，我也都赢了，全胜，当时广州《羊城晚报》还登了。但就是这样，我那时候水平还是不行的，黄永吉老师跟我下，让两子他还赢了我。我糊里糊涂的等到要考大学了，准考证都拿到了，大概临考前十天，说要送我到北京去集训，直接调到广西自治区体工队当运动员然后送去集训。我们那时候桂林中学是重点学校，很厉害的，学校不放，后来通过自治区体委、自治区教育局文化局到市教育局，再找到学校，学校才允许临考前上北京集训，我就这么走上这条路，而且还有一个时代背景，当时正值学雷锋，党要你去下围棋。

　　何：那是哪一年？

　　黄：1963年，不正好学雷锋吗，我们家里倒还挺通达的，干什么都可以，不考大学也无所谓，就这样到国家队去了。

　　二、北京岁月

　　何：那你当时在国家队处于什么水平？

　　黄：不瞒你说，我在国家队是下过狠功夫的。刚到国家队，年龄我跟他们差不多，水平要差两个子。第一盘考试的是罗建文，让两个我后来都输了，怎么输的我都记得，一个简单的死活题出错了。去了以后说实话我很被动，第一，年龄和人家差不多，水平比人家差，我被分到第三组。最要紧的像我是从广西来的，没有根的，像陈祖德他们好多老先生、老师带他们，汝南他还有安徽黄永吉老师，更不要说很多都是北京的。我们想跟老师下一盘指导棋是很难的，基本都是三组自己下，我还是想了点招。比如说，我研究这些老前辈，因为我碰过几次壁，比方我找王老，休息时间能不能下盘指导棋啊？王老说，等安排吧。所以你想找他们老师随便下盘棋，很难。

　　何：王老是指？

　　黄：王幼宸，那个时候王幼宸、金亚贤、过惕生这些老前辈是我们的教练。我就研究这些老前辈，比如说，刘棣怀，刘老，我发现他喜欢打麻将，要是他赢了心情好的时候去找他，他有可能跟你下盘指导棋。金老，金亚贤，他有个特点，喜欢讲故事，我就听他讲故事，讲的高兴的时候就问他，金老你有没有空跟我下盘指导棋啊，他也下的，我们就琢磨这个。再有对我帮助比较大的是陈祖德，所以为什么我和祖德、汝南都像兄弟一样的，他和我比较讲的来，我和他谈我的情况，他也很理解。虽然下指导棋不行，因为他是重点培养的人，你不能占用他太多时间，但至少你有问题请教他，他还是很热心的，不管是技术上还是队里面如何处理一些问题上，他都给我一些指导，虽然他比我年纪小，但毕竟入门前人家厉害多了。我还是比较努力的，电视啊，还有以前我喜欢乐器，统统甩掉了，就是想法子苦学。当时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教练日记抄出来，里面讲了教练开会的时候认为我和姜国震两个人进步比较快，但毕竟时间很短，等到刚刚学到了点什么的时候文化大革命来了。我个人在比赛上正是要上的时候，因为文化大革命回去了，回去了耽误了很多年。

　　何：就回到桂林了？

　　黄：不，当时军管会对我不错，给我几个选择，是留在北京还是回南宁，或者回桂林，我老婆当时在南宁附近的一个镇上，因为她那个工厂必须要在那个镇上，我就到她那里去了。我一直待在那，直到林彪出事后，陈祖德他们联名给刘建勋写信，说围棋人才都散落在很多地方，因为70年解散了。解散的情况不知道他们跟你说过没有？

　　何：具体的没有。

　　黄：我给你讲讲解散的情况。当时据我知道是这样，文化大革命后期国家体委军管会把我调去帮他们整理材料，所以有些情况我知道。我是听说这么一个消息，也不是绝对可靠，说斗批改了，总理发话围棋和举重还是要保留。军管会林彪他们那些，你要围棋、举重保留，那就先砍举重、围棋！军管会的人当时跟我说，小黄啊，你早做准备吧，你们肯定要被砍掉了。后来70年的时候，最早离开国家队的，当时已经决定解散了，就是我和江苏的陈锡明，我们俩是最早离开的，因为我们有根，他也有办法，我是广西接受我，我很容易就回去了。据说陈祖德他们想回上海，回不去，王汝南他们好几个也都留在了北京。到了72年的时候，陈祖德他们联名写信给刘建勋，说希望他把人才保留起来。

　　三、河南围棋旧事

　　何：刘建勋当时是什么职位？

　　黄：刘建勋当时是河南省省革委会主任，又是武汉军区的第二政委，反正当时是他说了算。当时就广西调我，江苏调陈锡明，还有湖北邵福棠，调这四个人，我和陈锡明先调去了，陈锡明比我还早一点，我调去以后，湖北邵福棠调去了，罗建文后来也调去了，不过他们两个待的时间都很短，因为他们本省都恢复了。我是因为一来以来广西本身没有那么积极，二来河南也不放，河南不可能都放。73年的时候我又回到国家队集训，到75年的时候国家队要恢复，陈祖德找我，他说进先啊国家队要恢复了，但是有个问题，你夫人调不来。当时乒乓球队著名运动员的家属都调不来，就是进不了北京。他说你看怎么办？那么于公于私考虑，我就回河南了，于是刘建勋当时想让我回去，因为河南没人主持，我的伙计陈锡明是个很老实的人，他不大喜欢操劳的，所以河南想要我回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集训有点怪，我回河南了嘛，河南必须有一个人顶上，就空出了一个名额。当时我们河南几个教练都看中刘小光，是个人才，我回来他正好可以顶我的名额上去。这个事情的促成还有河南的刘厚还有罗建文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何：刘厚当时在当什么？

　　黄：刘厚是个很特殊的人才，他这个人很怪，但是他和刘建勋的关系很好，他对河南的围棋还是起一定作用的，你要说这个人的功过是非就比较难评了，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老先生对河南的围棋是有过贡献的。就这样，我回河南当教练，刘小光到北京去。我回河南以后，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确实兴旺了一段时间，可以说，河南在70年代中后期一直到90年代，人家都说是我们是第二国家队。我们的成就有几方面，一方面，我们给国家队输送了很多人才，第二个做的事情就是为差不多20多个省市培养了人才。

　　当时罗建文、我、陈锡明三个就是和上海争冠军的，浙江那时都比不过我们。又因为刘建勋重视，河南开展活动又比较早，氛围好，湖南、湖北、河北、包括北京、陕西、黑龙江、辽宁，可以说有20来个省、市到河南来。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外来户，也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再加上当时的围棋发展正处于相对比较困难的时候，所以我们都是希望大家来，你来我们还欢迎，都是免费给大家辅导，像俞斌也是在我们那学的，包括云南的。河南当时确实不仅水平高，还为我们国家的围棋事业做出了很多贡献。但是这个贡献必须说清楚是集体的，一个是领导重视，没有领导重视当时根本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第二就是省里的和地市的教练大家共同努力，还有一些各方面的支持，比方说媒体帮我们做宣传。所以说到河南，在河南培养过的职业段位加起来绝对超过三百段，世界冠军也有很多。但说实话这个事情都是大家共同做的，我们也只是做了流水线里面的一环，所以人家说这个世界冠军你培养的，话不能这么说，只能说这个世界冠军我教过他。就像时越，我是在他6、7岁的时候发现的这个人才，在一个一千多人的全省少年赛大会上，我就发现这个时越非常优秀，将来不会比常昊差，媒体还报道了。等到时越得了世界冠军以后，媒体还把这篇报道翻出来了，说你这个论断是对的。时越他也不错，问他你师从谁啊，他自己说师从黄进先。但是我自己心里明白，不错，我是发现了他，把他拿到队里来训练了一段时间，但是他的启蒙教练，到省里训练了一段后，最后要成为顶尖的高手，那是人家北京的功劳。

　　这一点我总是再三跟他们说，不要言过其实，过分的一讲以后，不符合事实我心里也不好受。比如现在老说我是围棋协会副主席，我告诉他我就是一个教练员，我就是教了一辈子围棋。我说虽然我跟王汝南、陈祖德三个人像兄弟一样的，但是他们俩是当领导的，我是个老百姓，我是当教练的，围棋协会副主席不就是给我个荣誉，别当回事。但是人家非要抬出来那我也没办法，今天王汝南也说，你别管他，他不需要，你们再抬，那我也没办法。可是我自己明白，我就是当个教练员。我自己唯一感到比较欣慰的，就是在我当河南主教练的这二十多年期间，我尽到了我的责任，我还是非常尽职尽责、兢兢业业的。我也很尊重地市的教练，我们的队友，尊重各方面支持我们的人才。我曾经很多次到公园、河南省的大会堂，摆开棋盘，谁来都下，我说我是真正的棋待诏，不收一分钱的，不像现在还收指导费。这些工作我们做的很多，这是我们引以为傲的。但是我绝对没有像他们渲染的那样，我培养了多少世界冠军，我有那个本事吗？我没有这个本事，只能说培养这些世界冠军里面我做了一点工作，这样比较贴切。

　　四、围棋弟子

　　何：哪些是你曾经培养过的，就像你说的，做过一些工作的？

　　黄：那就多了，比如说下指导棋吧，不说别的，常昊我都跟他下过好多指导棋，包括江铸久我也跟他下过的。

　　何：作为河南省围棋队的主教练，从河南出去的棋手里面有哪些棋手是直接接受过你的指导的？

　　黄：像刘小光啊、汪见虹、丰云、时越，还有不少人，我一下也想不起来，外省的也不少。

　　何：河南省围棋队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黄：是我们调去以后1974年开始的，74年调进来4个人，一个刘小光，还有三个人到后来就一般化了，因为当时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到后来1977年，我们进第一批队员，包括汪见虹、丰云、康占斌一大批，79年又进了一批，之后就陆陆续续的，不是大规模的，有时候几个人，有时候两三个人。河南散在外面的，康占斌当时是送给河北，王海钧是送给湖北，王洪军是送给广西，丰芸是送给北京。在那个计划经济和围棋刚刚恢复不久的时候，河南是作过贡献的。但是随着市场经济的出现、形势的发展，河南那就不要说了，这个说起来不大好，没办法，慢慢落后是肯定的。聂卫平曾经有人问过他，河南围棋怎么样，他说河南围棋是没落的贵族。聂卫平当时也想进河南队，刘建勋考虑了，聂卫平人家北京要，黑龙江也想要，我们再要就等于跟人竞争了。但是聂卫平要是一来我们肯定冠军，上海那肯定干不过我们的，卫平加上罗建文加上我，我们这三台，没人打的过的。

　　何：罗建文当时也在河南队？

　　黄：对，罗建文是76年回去的。毛泽东逝世的时候，那一段时间卫平一直都在河南，现在他还经常提起，我说你别老提了，说什么呢，说我在河南黄进先老请我吃泥鳅宴。意思是我穷酸，太抠门了，后来他还是补充一句，那个年代能有泥鳅吃已经很好啦。他在河南具体待了多长时间我不知道，可以问问他。他在这我还挺印象深刻的，他老跟我说，黄进先我中午没事，你找个国际象棋女棋手来和我下。因为当时我在河南兼了领队、教练、运动员，我是80年代打了段以后，没办法我才退的。82年恢复段位，像我们这些有成绩的就定的职业高段，定五段。

　　我本来也不想打了，权衡利弊，年纪也大了，底下有这么多队员需要带，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结果我去上厕所的时候听到隔壁在说，这帮老家伙，那都是照顾的，我听了心里不舒服，这么讲就太难受了。我后来就先定上了五段，然后我连胜11盘，定的六段，我告诉你，我不是被照顾的，我才去专职当教练了。我参加最后一次团体赛应该是81年在洛阳，那次我成绩打的很好，华以刚跟我说，进先啊，曹大元特别厉害，第二台肯定是铁壁，正好我打第二台，后来我就把曹大元赢了。我输了1盘，赢了10盘，第二台里面我第一。但是打完那次团体赛以后，我就不打了，因为我也知道这都是让年轻人锻炼的，我也知道再发展也发展不到哪里去了，把精力投身在教练上，以后就一直在河南从事教练工作。那个时候说实在话，有个很重要的就是，别的省还没起来，还没有像河南省那么重视，河南才有这么个机会称王称霸，发展的很兴旺，到后来人家都发展起来了。

　　何：河南在围棋的专业化体制里面，它曾经可以说是独领风骚，但后来在市场化的过程中开始慢慢落伍了。

　　黄：是。

　　何：后来甲级联赛开始的时候，河南队参与过吗？

　　黄：当然参与过了，河南当然是甲级队了，

　　何：市场化后俱乐部体制的甲级联赛？

　　黄：1999年开始的，99年我们还可以，到2000年我们就降级了。为什么呢？我们很困难，一个是资金很困难，第二个人也慢慢老化了，刘小光也慢慢往后退了，后来马晓春啊、俞斌啊慢慢上来了。经济上我们艰难到什么地步啊，赞助商出问题了，钱没有了你怎么比啊？那次是我老婆她非常好，她是我们省体委的计财处长，她帮我去找省财政厅厅长，厅长要我打个报告，我打了个报告又要了15万，勉强的撑下来了，所以从甲级队掉下来了。

　　何：当时河南队叫什么队？

　　黄：原来是三元围棋俱乐部，后来三元公司出问题了。

　　何：有哪些队员呢？

　　黄：刘小光、汪见虹、邹俊杰，还有一个我们自己培养的小孩？，还有李豫川、杭天鹏，当时一直在走下坡路，再加上体制的问题。刘建勋走了以后，我们领导上失去了有力的支持。河南的赞助又一直很别扭，要赞助很艰难，我也推掉了一个赞助。

　　何：为什么呢？

　　黄：我们那一个很大的房地产公司来找我谈要赞助，我问他你们赞助有什么想法，他一谈以后我就告诉他不现实。

　　何：他需要哪些条件呢？

　　黄：他不懂围棋，他以为就像足球那样，我告诉他，你赞助我们也就是你的形象宣传，你的社会贡献、对围棋事业的贡献，这个是主要的。想通过围棋俱乐部买人、卖人或是广告宣传来挣钱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听我这么说就撤了。因为我不想搞得大家到后来很难堪，他不懂啊，万一以后又像三元那样就很难堪。河南在这种经济方面的支持很困难，所以就掉下来了。因为奥运战略，河南把金钱都投在奥运项目上去了，围棋很自然受到冷落，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一冷落人才走了，人才走了更冷落了。河南的选手还是出了不少的，很多都走了，这个是没办法的事。

　　何：河南省专业队是属于河南省体委下面？专业队什么时候没有的？

　　黄：专业队到了2002年底，朱镕基上来正好要改革，好像国家体委要慢慢的改成国家体育局，要自力更生了，原来我们属于体工队，要到社体中心去。原来我是想我们独立出来，不要国家负担，我们自己来同样是为事业做贡献嘛，改革的风气很浓的时候这样解决问题多好。结果后来越来越差，你说还有没有专业队呢？专业人员还有，但是比赛又不参加，专业棋手都在教初级的学生，所以现在河南没办法。也不是说没人呐喊，河南也有一些领导、一些其他方面的人想要支持，但是很难。包括我们一个退休的副主席，他很支持的，跟我谈过几次，甚至找到主管文体的副省长，也很难。

　　何：现在毕竟围棋已经在整个社会化、市场化的时代了。不像杭州棋院那种，王国平当书记，就干脆建一栋大楼给出很多实际的帮助，那也是一种模式，但是很难在河南复制。

　　黄：我们虽然不能像他那样搞得那么好，但是如果真的说放手给我们干，那我还是有点信心的，

　　何：政府对你们没有太多实际的支持？

　　黄：呵呵，所以我一看正好60岁了，就退下来了。但是我一直没有停止过教学，而且我教学，不管到哪个地方，我从来没有跟人家开口开过价。人家学生交学费我收的很低的，有的人没钱，学了以后我也从来没要过。因为我自己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也不去过夜生活，生活上也比较简单，我非常满足的，不会说刻意去挣钱。说实在话，我的收入，收的学费，给人家下指导棋讲棋，要比我在外地的学生低得多的多。我的大儿子不太理解，我就说你有你的观念，我有我的观念。我那老二就不一样，他也在搞教学，而且他教的不错，是职业棋手。

　　何：老二叫什么名字？

　　黄：叫王凡，我让他跟外公姓。不是跟妈妈姓，是跟外公姓，虽然是一个意思，但是内容不一样。小儿子现在在广东惠州教棋，他的收入比我高得多。我没有考虑收入，只是退休之后能做一点事情，自己很充实。

　　何：前面说到的一些老棋手，王幼宸、过惕生、刘棣怀，关于他们你了解些什么？或者能不能说说对他们的印象？

　　黄：当时这几个老棋手啊，刘老人很和气。还有几个我跟你讲下，还有两个不能忽视的，一个叫齐曾炬，一个叫朱金兆。齐曾炬是北京的，他们两个对我帮助很大，我找他们两个下棋，他们都跟我下。实际上我在那个地方，都是我的老师，我那时候水平比较差。黄永吉就不会轻易跟你下了，他要带王汝南啊，安徽的。我跟金亚贤倒是下过一些，金老是满族人，当时也七、八十岁了，他有武功，走起路来精神的很，满面红光，听说他文革的时候给人劝架，人家一刀砍在他脸上，他捂着脸流一脸的血自己到医院去。王幼宸是上海人，他好像没待多久，63年集训的，64年又解散了一段，回到广西有半年左右时间，65年正式建队，以前是集训户口都在本省，65年就调到北京了，调到北京以后老先生就不在了。教练就是竺源芷、齐曾炬、邵福棠、郑怀德、张福田这几个人，还有黄永吉，我跟他们下的比较多，对我帮助很大，但是我正是要上的时候文化大革命了，没办法，66年棋就停了。当时陈祖德、吴淞笙是在一组，二组是罗建文他们，我和王汝南都在三组，但是王汝南在64年的时候突然间冒出来了，打进前6名了，很了不起的。汝南这个人有一股劲，本来跟我们一样都是三组的，他最先跳出去。

　　五、几点补充

　　黄：昨天晚上跟你谈过以后，我想了下，还是要跟你补充说一下。我是一个非常不愿意谈自己的人，但是我非常愿意跟你讲河南的这一段历史，想让大家知道。河南的围棋史对中国的围棋史是值得一提并且是有一定贡献的。但是我非常不愿意提到个人，昨天聊的，我想了想，你尽量把我个人的东西处理掉，我真心的，如果写出来的话，你给我看看。

　　何：我们只是作为一种材料。如果我要写你个人的话，我就会写表现你个性化的东西，如果写围棋史的话，就自然会把个人的东西先去掉，把整体的再现出来，我会有分寸。

　　黄：我想现在先简单的把我的意思表达一下，第一个，河南对中国现代围棋的发展是起过一定的作用的，作用还不小。

　　何：应该说有比较大的作用。

　　黄：第二层意思是河南围棋所取得的一些成绩绝对是上上下下大家共同的努力，还有中国棋院的支持，这意思一定要讲清楚。

　　有三个人对我们来说是老前辈，其中一个就是陈岱。陈岱老前辈论水平当时已经不行了，他都没赢过我，他也去北京集训过，在我们出来以后他水平已经不行了。但他确实在洛阳做了很大的贡献，洛阳好多围棋职业棋手都经过他的训练，汪见虹啊、王冠军啊这一批，而且有些不是他训练的也是他学生训练的。所以陈岱对洛阳围棋、河南围棋起了很大的作用，打了很好的基础。还有一位老前辈就是庞凤元，他是从天津调过来的，他出生在天津的象棋世家，他围棋也不错，他名气比我老师大一点，但是水平不一定，但他也是对河南围棋做了很大贡献的。像我刚才说的汪见虹啊那一批好多都是先在河南省体校训练了一下，77年我们才招过来的。当时体校就是庞凤元在负责，我们有时候也去体校辅导，但是坐镇是庞凤元。除了他以后，体校还有一个叫刘厚，他和刘建勋关系特别好，刘建勋一来都是去他那，我们再跑去的。

　　何：刘厚当时担任什么职务？

　　黄：他当时等于算是河南省的教练，但是他的水平很差，我得要让4颗，但是在开展围棋活动，筹款啊，办比赛啊这些事情他比较有分量，因为刘建勋听他的，包括我们主任也对他很客气。但是他脾气有点孤僻，别的就不说了，人已经走了，他对河南的贡献也是很大的。除了他们以外地市还有很多教练就不一一讲了。总之，河南的围棋就是上上下下很多人共同努力才创造了那个局面，这一点我觉得一定应该讲清楚。对地市教练也是一个肯定，他们很不错的，工作人家做了，功劳你们捞去是不合理的，我跟他们的关系也很好。

　　——2016年10月7-8日访谈于西安宾馆

　　访谈手记：

　　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被称为“中原围棋之父”的黄进先老师，但一直无缘结识。有次参加一个围棋活动，在周龙房间，见到一位老人，清瘦，白发，和蔼，平易，又颇有些仙风道骨。我问大名，周龙说，以为你们早就认识，他就是河南围棋鼎鼎大名的黄进先老师啊！然后互道久仰，算是名与人对上号了。2016年10月，在西安参加丝绸之路杯围棋赛的活动，与黄老师再次见面。然后有了访谈之约。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天晚上访谈结束后，第二天上午黄老师又给我打电话，说晚上有些话没说太清楚，需要再补充一下。而他补充的内容，是反复强调，河南围棋有过曾经的辉煌，不是他个人的功劳，是很多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他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一点事，让我千万不要宣传、突出他个人。黄老师是性情中人，而他的谦和、低调，由此可见。

　　——《口述史：我的围棋往事》（一），何云波著，杭州出版社，20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