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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1994年考取厦门大学的,从天津到厦门,原以为从此远离了京剧,却没想到在那里我又结识了许多热爱京剧、传播京剧的戏迷票友,也与这座海滨城市结下了几十年的京剧情缘,直到今天还在不断延续。
毛烽老师2015年10月份在南京以85岁高龄登台彩唱《二进宫》,我从天津赶过去为他操琴伴奏。从厦门离别之后,虽然每隔几年都会见上一面,但是登台唱戏只有这一次而已;而他以耄耋之年登台,在票友当中也算凤毛麟角。 我与毛老师相识也是在1994年,那时他退休后在江西省驻厦门办事处兼职做财务工作,每周日中山公园活动的时候他都会参加,是一位资深的老票友。毛老师小时候在上海出生长大,家里好像做的是布行的生意,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富二代。后来由于上海沦陷于日军,才不得不举家西迁,辗转于浙江、江西。由于家庭条件优越,也使得他能在很小的时候就结交一些京剧名流、受教于不少京剧名家。
毛老师艺术水准很高。首先,他是有幼功的,他的腰腿功夫非常好,我在2006年见到他时,他还能边舞边唱《廉锦枫》,一些高难度的转身、下腰,也能得心应手。在他的相册中,我曾发现过他与四小名旦宋德珠的数张照片,那时,他面容青涩,也只在二十岁左右。能得到这样的武旦大师的指点,对他来说肯定受益匪浅。票友大多重唱轻身段,毛老师只此一项便能高于他人了。 其次,他会戏甚多,有时唱来也不拘泥于某个流派。但在我看来,他的梅派和荀派功底还是非常好的。名家毕谷云、沈福存与他私交甚厚,至今还有书信往来。这些硕果仅存的流派大家的只言片语,也会让人领悟很多艺术的真谛。1999年时,毛老师连续几天萎靡不振,在我的询问下,才知道原来是他的好友湖北的名旦周东萍去世了,对这些年轻时的朋友,历经几十年,友情丝毫未减。
第三,作为非专业的票友,他还能自己整理唱腔曲谱。文化大革命后,传统戏的资料异常缺乏,他凭借记忆,写出了很多梅派、荀派的唱腔曲谱。在厦门时,他也将这些资料无私地拿出来,供大家学习。 第四,他有自己的头面和行头。1995年时,我第一次到毛老师家,就对他靠墙摆放的几个大箱子很感兴趣,后来才知道里面都是他最钟爱的东西。厦门没有专业院团,更没有出租行头的私人戏箱。他的这些头面行头可成了宝贝。毛老师也乐于助人,只要票友有需求,他总是没有任何条件的出借自己的私房行头。有的时候甚至免费为大家化妆照相,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又是化妆、又是包头、还要穿戴服装,一天忙下来,累得够呛。他好像乐在其中,不知疲倦。我有好几次都被他抓了壮丁,跟着帮忙。
第五,他还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平时他总爱去逛像集市一样的大市场,收集一些边边角角的东西。这些东西看起来像破烂,可到了他手里就会变废为宝,成为京剧舞台表演的一部分。他用碎布头做过红娘穿的服装,他用吊日光灯的铁链做过苏三用的手桎的锁链,他用大家久不使用的光片,在一条裙子上对出了一大簇牡丹花。有一次,他都厦门大学找我,对我说,学校芙蓉湖边有一片竹子长得很好,你能帮我砍一根下来吗?我当时很好奇,一根竹竿有什么用?他说,将它改造一下,再演《廉锦枫》就可以拿它当鱼竿了。还有一次,他打电话给我说,我做了一套点翠头面。吓了我一跳,光是这翠鸟羽毛,要到哪里去寻找啊?他说,你来看看就知道了。我到了他家,就看到桌上整齐摆放着一套点翠头面,漂亮异常。在我感叹了一番后,他才道出实情,原来这些都是用蓝绸布和纸板,剪拼粘贴而成。远远望去,足可以以假乱真。 第六,他还是一个十分低调的人。在票友当中,他永远都是那个说话最少的人。多年的财务的工作,养成了他内敛的性格。每到一处,也总能和大家打成一片。与那些动不动就挑毛病的票友不同,毛老师从来没有说过别人的不好。我那时年轻,还不通世事,回想起来,这些点滴小事反映出他为人忠厚优点。他在品评你的演唱、演奏时总能找出长处加以表扬。现在仔细一琢磨,我的这些自信全是被他鼓励出来的。 1998年我从厦大毕业留在厦门工作一年,他便让我住在他家以便能省了租房子的费用。这一年间,我还知道了他的很多家事。江西老家的女儿因为生病在四十岁时就去世了;儿子身体不好,他就早早申请退休让儿子顶替了自己的工作,自己出外打工;这一年,和他最亲的大姐也在浙江离世。毛老师却非常坚强和乐观,一年间,我和他也产生了一种情同父子般的感情。
1999年我回到了天津,他也离开厦门到浙江金华与外甥同住。后来他两次来天津小住,我也数次到金华看望他,每次见面,都感觉他还是那样精神矍铄。成文之前,往事历历,我还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寥寥数语,依然能觉得出他身体康健。 目前,毛烽老师已经九旬开外,依然身体康健。他现在南昌与后辈同住,尽享天伦。他就像流淌的小溪,不停地绕过生活中的沟沟坎坎,生命不息,川流不止;他就是一名隐于闹市的侠客,身怀绝技却乐在其中,任风云变幻,我自岿然不动。 来源:网易网 |